景德镇赏瓷
景德镇赏瓷
简瓷
中国人的生活里总会有一两件陶瓷。除了摆件,最不济家中也是有陶瓷碗碟,日日寻常,不在心上罢了。文雅些的,一两个瓷瓶、三五盏瓷杯断然少不了,偶尔把玩在手,心底便涌起一丝莫名的欣喜。真像景德镇这般连路灯柱都是陶瓷的,不免夸张过了头,但人家是瓷都,彰显一下,俗是俗了点,倒也无可厚非。
欧洲的中国古玩收藏,说到瓷器,元青花堆在土耳其的托普卡帕皇宫里,其他的精品则集中在英国。据说因为英国人深谙中国文化,相比其他国家的收藏者更懂得什么才是“最中国”。
(省博物院里的国宝级元青花)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青花瓷似乎成了中国瓷器的代表,尤其是元青花,动辄拍出上亿的天价。而就我个人的感受来看,国内重要的陶瓷收藏博物馆里,除了极少数元青花能够让我有惊艳之感,多数都是又蠢又俗——花纹也无非就是缠枝莲、牡丹、龙凤什么的;色彩明丽的少,黯然的多;造型基本都是大罐子,像极了蒙古大汉壮硕的体型——与中国自汉唐宋渐渐形成的审美之风大相径庭,恢宏大气渐渐变成蠢粗,清雅败给了庸俗。只不过物以稀为贵,明朝的鸡缸杯亦是如此。
明朝皇帝是穷出身,痛恶奢靡,定了无数的规矩,然而并不能遏制王朝的塌陷。瓷器方面也没什么大进展,成化年间整出个鸡缸杯,像幼儿园小朋友的画作。也不奇怪,明朝皇帝和文官之间长期的“斗争”虽然残酷,可本质上像极了幼稚园里小朋友之间无理性的互相憎恨。万历皇帝本来英明神武,却最后赌气不上朝,偌大的国家就这么任性地败了了,于是吴三桂迎来了大清。
(省博物院藏)
拜乾隆这个自封“十全老人”的皇帝所赐,瓷器一时间风靡全国,到如今,一大堆红红粉粉黄黄绿绿的瓷器在各大博物馆里霸占了绝对主力的场地,初看都是美人,可惜不能多看,毕竟粉脂气太浓。文人骚客偶入红楼或可成就一夜风流,天天逛窑子又能出文采的也就一个杜工部了,还是死无葬身之地。
倒是解放之后瓷器的发展有些回归真正的中国传统。毕竟青花瓷的蓝色本不是我们国人的喜好,而是随着伊斯兰教东传,伴着元朝蒙古族的铁骑闯进中国人生活的,是一番支离破碎之后无奈的选择,最后默默成了习惯而已。当然,说句公道话,青花瓷的出现推动了制瓷技术的进步。不过,如今的科技时代,技术其实更好了吧。主席瓷曾是一个顶峰,色形皆是清雅可人,质地更是万里挑一,可惜那是特殊体制下的不惜血本之物,虽然美,细想之下,不免冷冰冰的,甚至让人不寒而栗。
我想寻一些温情之物,带有窑火褪却之后一丝丝暖意。
国强哥邀我去文祥先生的宅子里泡茶。夜深人静,小楼藏在闹市背后,门口有一个“简”字,小篆。叩门,须臾吱呀一声,门开半扇,灯光昏暗中但见素墙四壁,挂着几幅水墨瓷画。转角拾级而上,二楼通亮,文祥先生绿衣华发迎门而立,似稚童,像老道,兼而有之。国强和文祥是老友,我是第二次来,见文祥面容比上一次精神许多,身材也好了不少,时隔三年,寻思大约他是遇到好事了。
不用问原因我也知道好事是什么。这二楼的茶室与三年前不同之处在于多了两面墙的展示柜,里面放满了陶瓷。我虽然不是行家,但毕竟也是喜欢泡博物馆的人,余光瞄上几眼,也知道这些全是好货。
众人坐定,未等茶煮好,我便有些耐不住了,问道:这是你这几年的作品?文祥笑而不答,点点头。一旁的另一位初次见面的茶客忍不住说了:“对啊,都是好东西,现在日本人都来拜师了”。他说的是建盏,然后起身就从展示柜里给我拿出一个来。我盘在手里低头打量着:与寻常见的那些建盏相比,最明显得特点是薄,像瓷;油斑很美,分布均匀、个体多变,色彩晶透,就是似乎有些滞气。一来我非行家,二来毕竟与文祥先生谈不上深交,三来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否对头,于是附和着说好看。这东西确实好看,但想必我脸上并无惊艳之喜,然后我就听见文祥先生说:“你拿错了,这个才是最好的”。听闻如此,抬头,文祥起身去展示柜里重新拿出一个来递到我手上。
我有点后悔出门时没带相机了。
全釉,包括底足。当然也就不存在传统建盏外的“挂泪”了,尽管那是古建盏的特征之一,可是那也是当初技术不足的产物,我并不喜欢。手中这个,既有建盏最美妙的、闪着金属光泽的窑变,如星云璀璨掬在掌心;又内外釉色光明,轻扣声闻如罄,一改传统建盏的厚重,轻薄如无物,灵性十足。文祥用带着湖南口音的普通话说:“这是釉下的窑变,不像古代的建盏,其实都是重金属超标的,哪里能用来喝茶”。我没回应,心底笑道:这个是不超标,不过用来喝茶只怕也太贵了点。这一个小盏,价格估计能买十几个iphone6plus了吧。
放下手中的星辰,我指着文祥背后展示柜里的一件宝蓝色瓷罐说,“一进门我就看上这个罐子了。这一件和周边几个明显是借了敦煌壁画的元素,不是传统陶瓷的选题,不过我喜欢”。看得出文祥有点得意,说:“对啊,现在的艺术陶瓷要想创新,除了学习现代设计之外,另一个方向就是探寻新的题材。敦煌多美啊,线条、花纹、色彩都是中国传统壁画的精粹,以前资讯不发达,景德镇只有烧瓷的技术,可是没人见过敦煌之美,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可以把最好的技术和最美的纹饰设计结合起来嘛”。后来我知道这套瓷器大约是拿了什么博览会的金奖,我不关心这个,好东西得缘见到了,也就够了。飞天之舞,在洁白如玉的瓷器上,似有轮回。
国强哥一直坐在旁边看手机里的信息,麻衣布鞋的他是行伍出身,后来做生意赚得不错,我挺喜欢听他天南海北的侃大山,见他这么安静倒觉得自己有点喧宾夺主的感觉了。不过我这人素来没心没肺,见着好东西会忍不住自high,于是我干脆直白白地问文祥先生,我能去仔细看看这些东西么?那场景,想必文祥也不好推辞吧,呵呵。
别看文祥穿戴大红大绿,这些瓷器则几乎个个清雅,让我疑心这究竟是不是他的作品。或许正是生活中的大喜大悲、大起大落才能让人在碰触陶土的那一瞬间变得将“春风十里,飞花轻落”了然于心吧。
绘画是艺术陶瓷的基本功底。我在景德镇的陶瓷市场逛的时候,买了一把瓷壶,20块钱,显然就是工厂货。买它的原因是看中了壶上画的一幅“寒蝉秋叶图”,正应了这凉风乍起之景。到家后仔细看了看,才留意到画边有个“齐白石”的落款。这画当然是贴烧的,不过若是翻几张齐白石的寒蝉图看看,此作果真有几分齐式韵味,虽是伪作,亦属佳作。
气宇轩昂的大公鸡、盛放如锦缎的红棉、性格跃然的水浒人物、甚至呆萌的阿德利企鹅,文祥先生展柜里的大杯小盏,题材各有不同,绘工精美程度无差。唯一遗憾的是有关鸟类的,未能承袭宋徽宗花鸟画的精准,多了点后人小写意里面的天马行空。
我个人一直觉得所有的瓷器中着色最不堪的是广粉瓷,因为是为了外销,迎和西方人当时的口味。中式屋宅里若摆上那样一件五彩大盘,怎么都会有瞬间落入川菜菜馆子的感觉。所以最有中国味的瓷器,包括后来日本人推崇的,造型可以很现代,但一定都清淡的很,不能重口味。除了宝蓝,文祥先生的展柜里几乎见不到浓艳之色,明明是现代瓷器,却天然带着几分古意。一器在手,便知岁月如梭。
三年前我看到门口的那个“简”字,觉得这名字起得有点怪怪的。三年后看着如此众多熠熠生辉,似有灵性的陶瓷呈摆在眼前,我并不知晓文祥先生三年来经历了什么,但“用心”二字是肯定的。可如何做到心无旁骛?
将人类从中世纪经院哲学无休止的争论束缚中解放出来的奥卡姆剃刀法则认为:“简单比复杂更接近真相”。用数学语言来描述的话,大概是这样的:当简单和复杂的理论可以同样满意的解释观测结果时(或然率相同),鉴于复杂理论的“自由度”比较高,它在模型空间的几率分布就比较广,因此局部先验几率密度较低,这样模型的贝叶斯证据就低,从而可以推论简单模型的可能性比复杂模型高。
我看得懂这段话,可惜的是我的水平远未达到能向所有人解释清楚这句话。好在陶渊明说了:“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
其实,中国还有句古话,叫:“大道至简”。
另:文祥先生有个北京哪家皮肤病医院好白癜风的中医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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