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景德镇是一座ldquo第二眼r

陶瓷的美，在于它所承载的历史记忆和情感故事。实用主义的器物，脱离了情感表达，终究是单薄而苍白的。有了历史，有了人文，器物才有了魂灵和厚重感。关于这一点，这座城市无可匹敌。

“第二眼”爱上她

文/徐　徐

　　外地朋友来景德镇，常常会感到失望。

　　就像我们看一个人，首先是看他的外表，譬如长相、身材、衣着和仪容举止等等，第一眼看过去，心里就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乃至好恶。虽说一见钟情或是一见成仇的情形并不多，但是那第一眼在你的心里落下的病根，很可能决定了你此后与之交往的走向。

　　看城市也是如此。一座城市的环境和面貌，是给初来乍到者的最直观印象。

　　在外地朋友的想象中，景德镇要么是一座江南水乡，青山环绕，绿水荡漾，白墙青瓦的民居和纵横交织的里弄编织出一种婉约精致的美；要么是一座现代化的都市，宽阔的街道，奔忙的车流，像南方许多城市一样流露出一种富裕之后的急促与显摆。

　　然而，都不是。不是乍富，不是悠闲，更不是雍容或精致。

　　街道狭窄还坑坑洼洼，建筑无规划无特色，连城雕都缺乏艺术气息，陶瓷市场的瓷器像破铜烂铁一样堆在地上，汽车、电动车、行人和随意摆放的摊点挤在路上，各行其是却也各不相碍。这种杂乱、粗陋和拥塞，以及置身于其中的人们对这种杂乱、粗陋和拥塞的司空见惯和习以为常，难免令满怀期望而来的朋友，有一种猝不及防的错乱感。

　　说好的千年历史呢？说好的文化名城呢？说好的艺术氛围呢？还有，御瓷专供的皇家气派、惊艳世界的华美器物呢？

　　于是，我告诉他们，景德镇是一座“第二眼”城市。好比时下流行的“第二眼”美女，“第一眼”只是认识她，“第二眼”才能了解她。初见觉得她平平常常，相处久了，才会被她内在的某种品质所吸引，越来越感受到她的美和与众不同。

坐在窑房里捏一捏泥巴，

听一听制瓷人漫不经心的讲述，

一点一点地感受到釉色之后的文化肌理，

才会忽然在某个瞬间怦然心动。

　　景德镇的“第二眼”，当然在于它的瓷文化。

　　“新平冶陶，始于汉代。”这座城市用了两千年的时间，去做且只做一件事情，其中的文化积淀自是不可限量。制瓷的每一道工序、每一种工艺、每一种器型和色彩，几乎都做到了极致。但凡撩开一点点面纱，便足以令人惊艳。

　　想象一下，两千年的时间多么漫长，得经历多少代人啊，朝代更迭，文化变迁，战乱和灾难，奢华或困苦，都没有改变这座城市的初衷。历史，就在它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中。在这座城市生活的人，呼吸着它的空气，便染上了泥土的基因。

　　陶瓷的美，正是美在它所承载的历史记忆和情感故事。实用主义的器物，脱离了情感表达，终究是单薄而苍白的。有了历史，有了人文，器物才有了魂灵和厚重感。关于这一点，这座城市无可匹敌。目力所及的杂乱与慌张，放至历史长河中去看，不过是滴水微澜。大浪淘沙，去伪存真，时间自有其强大的自我疗伤能力。

　　所以，很多外地的朋友第一次来景，匆匆而过，走马观花，并没有什么感觉。第二次，第三次，可以静下来了，坐在窑房里捏一捏泥巴，听一听制瓷人漫不经心的讲述，一点一点地感受到釉色之后的文化肌理，才会忽然在某个瞬间怦然心动。

　　这样的喜欢，“第二眼”的相遇，发自内心，来得更为持久。

　　只是，我，和你，和他，我们大多数人，都生活在它的“第一眼”当中。行走的旅人，或许一生也不过是看上这么“一眼”，擦肩而过，再无交集。我们这些生活在其中的人，也不过是日日朝九晚五柴米油盐，物价贵不贵，经济好不好，交通便不便利，家门口的环境干不干净，小孩上的学校怎么样，这些日常生活之事才是我们的焦虑所在，没有谁可以抱着个瓷瓶仅仅在温润的抚摸和艺术的憧憬中就把日子给轻轻松松地过了。

　　更为重要的是，那令人尊敬和惊叹的“第二眼”历史，是受益于我们的老祖宗，这“第一眼”的城市环境与形象，还有当代陶瓷艺术的发展现状，却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杰作”。如果让老祖宗留给我们的“金字招牌”蒙尘甚至失落，又拿什么去留给下一代呢？放眼历史的维度去思考这个问题，确实会感到忧患。传承这两个字，说起来厚重，做起来更不轻松。尊古而不守旧，创新而不浮躁，终是知易行难，尤其是在物质大潮中迷乱的当下，有几人能有这样的定力和担当？

　　换个角度来看，这座城市现今的“第一眼”，正是我们留给未来的“第二眼”。希望“第二眼”爱上她，百年之后不要成为故纸堆中的传说吧。

（配图摄影：杨江）

　　作者徐徐，简约的南方女子，内心沉静温和，喜爱阅读，闲时写作，文笔清新雅致。曾出版散文集《暗香》、短篇小说集《祭红》。现就职于江西省景德镇市公安局，系全国公安文联会员、江西省作协会员、江西省公安文联理事、景德镇市作协副主席、景德镇市公安文联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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