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镇手艺INPRAISE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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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黄飞、江镇和我在景德镇花了几个月拍摄传统陶瓷手艺人,用业余时间走访了很多民间作坊,后来江智徽、朱虎、Lesley、Calvin加入进来,一起做了名为“景德镇手艺”的文献展,展前几十个世界各地的陶艺家给景德镇写信,赞美着这个因陶瓷而生的神奇城市。现在7个小伙伴身处四方,命运各异,听说景德镇的老作坊每年都在消失,所以今天翻到我那年写下的拍摄笔记,突然好奇镜头下的他们在哪里,做着什么,就整理了其中几段笔记和照片,可惜时隔几年,大部分被拍摄者的名字也不记得了。

阳光下老厂的铁路

摄影:林子

时间:

景德镇手工艺拍摄日记

01引子

从我们拍摄景德镇手艺至今已好几个月了,因为对这个城市的感情与渴望探索的好奇心,几个业余摄影师端着刚买的单反,拍了许多民间作坊。从基础成型的拉坯、利坯、拉大件,到各种陶瓷装饰,青花、刻坯、玲珑、釉上彩,还有泥塑、制泥、手工釉壶、手工毛笔、吹釉等等。

景德镇现代陶艺在蓬勃生长,它们似乎与传统陶瓷泾渭分明,而景德镇的仿古瓷像活化石一样保留着最古老的手艺与审美。在拍摄中,我们一次次被这些手艺人精湛的技法震撼,而伤感的是他们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手艺的价值,很多时候甚至都是被忽略的边缘群体。

我除了好奇逐渐消逝的传统工艺,更是手的背后,平凡的民间艺人们,他们的生活、情感、生存空间,对陶瓷、传统的感受。我们尝试走进去,但瞥见的只是冰山一角。

釉上彩

摄影:江镇

时间:

02沉默的釉上彩

大多数的陶瓷作坊给我的印象都是沉默的,光线一般很暗,走进去非常安静,所有人都低着头在做手头的事情,彼此的交流也多是通过手的传递,几乎不需要说话,偶尔有人抬头对我们漠然一瞥,马上又回到他的世界里,有的作坊会放很大声的歌,没一首熟悉的,浓郁的80年代味道,但总也给作坊带来了些生气。作坊里的人们年纪各异,有的五六十,而有的才十五六岁!

画釉上彩的女孩

摄影:林子

时间:

釉上彩作坊

摄影:林子

时间:

拍摄釉上彩,是在三楼狭小的屋子,歪歪斜斜扯着电线,电线上挂着一盏桔黄色的电灯泡,有一个少妇和一个女孩在转动巨大的缸,画一会又抬手啪啪地在空中抖动毛笔,那是古彩特有的手势,为了让油料从毛笔腹流到笔尖。那个女孩子大概才十七八岁,非常秀美的样子,但是双眉紧蹙。少妇告诉我们,她们每天都要工作十几个小时,无所谓周末休息,只要有活就干,不干也可以,当然也就没有了入账。

你喜欢这个工作吗?

呵呵,这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打工挣钱,为了养家嘛。

那会不会很累呢,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

哪能不累?不过累的话我就可以休息啊,我们好自由的嘞!只是休息就没有工钱。

我没有跟那个年轻女孩聊,她看起来有些不开心,那么年轻美丽,怎么把青春就放在这间杂乱单调的屋子里,不知道她的故事是怎样的,未来又是什么?

旁边还有一个画青花的中年男人,他看着我们拍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露出一嘴快乐的黄牙,一个劲说:

拍得清楚吗,我这个姿势怎么样?

他黝黑有力的手与细长的毛笔,还有左手燃了半截的香烟,停在了我的画面里。

边抽烟边画青花的男人

摄影:林子

时间:

我们每次拍摄时间有限,其实很难和他们从陌生人一下子聊到心里话。甚至很多时候不由自主会用一种居高临下态度面对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面对他们局促的工作环境,会想他们应当如何才是更好出路。其实这种想法一涌现,就开始有了局限性。

最有意思的是,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那么沉默安静,但是每次我发起话题,每个人的脸都像被点亮了,充满了倾诉欲。当我问到他们未来的打算是什么,“以后再开一个作坊,当老板。”这是大多数人的回答。

老厂作坊

摄影:林子

时间:

03北郊的小伙子

我印象最深的是去一家景德镇北郊的作坊,那间作坊是典型的家庭式格局,一楼做饭放杂物,二楼住家,三楼青花刻坯古彩,四楼烧窑晒衣服。三楼当时有三个人在做事,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刻浮雕,一个四十岁男人在画青花,一个三十多岁少妇在勾线古彩。这个小伙子是个很特别的手艺人,他非常爽快,我们建议他挪到光线好的地方,他立马乐呵呵搬过去,还很自豪的给我们展示他的雕刻技法,一开始他不说话,而我一发起话题,他的脸就发光了,乐呵呵地告诉我们,他今年二十八岁,已经有一个三岁的女儿了。

北郊作坊刻坯

摄影:江镇

时间:

那你喜欢做这些事情吗?

那当然啦,不喜欢哪个愿意天天做?!

为了生存下来呀,养家糊口嘛?

嗨,这是二十一世纪加入了WTO的中国,到哪没有口饭吃,所有人都在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嘛,我觉得我这行的人应该都挺喜欢做陶瓷的,要不然也不会坚持下来这么久。

那你平时自己做些创作吗?

会做呀,我不忙的时候就喜欢画画,自己设计很多形象。

说完,他马上给我们炫耀了他画的一只龙。

这是我听过最有鲜明特色的回答!小伙子脸上充满了生命力,光鲜帅气,让灰暗的作坊也发起了光。

画青花的男人

摄影:林子

时间:

古彩

摄影:林子

时间:

我正乐呵呵地对江镇宣传小伙子的精彩对白,黄飞拉着那画古彩的妇女对我大喊,“她说她讨厌死做这一行了。”这时一旁画青花的中年人中肯的说,大部分人还是遵从生活的选择,养家糊口而已,倒是相比别的差事没那么讨厌罢了。像他自己上有老下有小,根本停不下来,只有不停的画画才有钱养活他们。

跟他们聊完之后,我又看了会这间房子,墙壁像所有作坊一样写满了电话号码、无厘头的留言。电线裸露在空气里,台灯上有厚厚的灰尘,地上桌子上全部都是碗碟,旁边还有个卧室,凌乱的床单翻开一个角,好像刚有人离开过。地上摆着一双沾满灰尘的绿色拖鞋,墙上挂着上世纪90年代美女范的挂历,旁边的开关年纪不小,斑驳得有几十年历史了。

更有意思的是里屋的厕所,一进去我就被震撼到了,那个洗手池跟宇宙大爆炸一样,完全是黑褐色,而黑印迹喷薄到了墙上,像炸开了的黑色喷泉,旁边一个白瓷杯也成了黑色,还有人用它刷牙么?墙上还有人用黑水写上大名,居然还有狗爪子印,满地尘埃累积着杂乱的脚印。这个厕所被多少人来来去去洗手,青花料记录下了时间的痕迹。总之,这个地方的故事感,好像跟现代社会毫无关系,我看不出来它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有什么任何差别,时间好像就停在那里。

北郊作坊的青花桌子

摄影:林子

时间:

北郊作坊的洗手池

摄影:林子

时间:

04同行的外国朋友

拍摄期间偶尔有些感兴趣的外国朋友同行,一次带了两位意大利陶艺家,他们走进这些作坊时都惊呆了,堆积得像小山一样的泥灰,没有任何口罩防护措施的喷釉,这一切确实很难和那么精美的传统瓷器联系在一起。Pierluigi告诉我,在意大利法恩莎陶瓷镇(意大利的景德镇),他们的工作室被政府严格控制管理。会有人来工作室不定期检查,如果发现地面灰尘超过一定的厚度,或者工人没有戴口罩就会有严厉处罚,工作室连水的排放也有严格规定,凡是含铅还有一些重金属的物质都要经过特别处理,如果查出排放的水里面含有毒物质,也会被重罚。

我们这次拍摄的主要是仿制民窑的瓷器。民间艺术本身就应当豪放大气,充满个人色彩,从清代的碎瓷片上大气生动的青花就可以看到,但是在当下景德镇的作坊里全部被抹灭。这里似乎没有个人色彩的存在,他们的灵魂、喜怒哀乐都无关重要,也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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